臨走，兒子對著病床上的父親囑咐個不停：“爸，我現(xiàn)在有了好工作，能掙大錢了，你倆別惦記我，您一定得堅持治療，需要多少錢隨時打電話，我及時給你寄來。”
可父親只是默默地聽著，也不說話，眼睛緊緊盯著窗外，沉默得像塊冬天的石頭。母親卻一個勁地說著：“你就放心走吧，醫(yī)生說你爸的病沒事，只要按醫(yī)生的要求，堅持治療，不久就可出院了，”
　　就在兒子出病房門的那一刻，父親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，突然淚流滿面地喊道：
“兒呀！別太委屈自己，要是扛不住，就回來吧！爸爸沒用，總是拖累你，但只要咱們仨在一起，再苦再難也能快樂地生活。”
　　兒子答應著，輕輕帶上病房的門走了。
“你胡說什么呀。沒聽兒子說！他己換了一家大公司上班，工資很高，待遇也好，自己還貸款買了房子呢，一百多平呢，既通透又寬敞，住著可舒服了……”她滿臉的欣慰加雜著一絲不被人察覺的苦澀地笑，繼續(xù)嘮叨著：“不對勁呀！以前一提到兒子，你就像打了雞血似的，哇啦哇啦地說個不停，今兒這是咋了？兒子來了也沒見你高興過，是否又犯病了？”她湊到丈夫身前，關切地問著。
他沒吭聲，雙手抱頭斜靠在床頭，像是在決定一件大事情，雙眼直直的，眉頭擰成一個死疙瘩。
就在她帶著些許失落與氣惱要重新埋怨時，丈夫突然來了這樣一句：“明天，明天咱就出院！我不能再待在醫(yī)院了！”
“這怎么行！”她聽后猛然一顫，嘴上卻說：“犯什么神經(jīng)啊，你的病剛剛有點起色，費用你也不用再擔心，兒子換了好工作，能賺好多線，為了給你治病，這次回來他送來了不少錢，我還琢磨著，過幾天領你去省城的大醫(yī)院去看看呢……”
“夠了，你們都別再騙了，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得了肺癌，就是有再多的錢也治不好的，與其花那么多冤枉錢，還不如給兒子省點，當年，我的父親就得了這個病，當時我們還天真的認為，只要聽醫(yī)生的話，堅持治療，父親的病就會好起來，可后來呢？我借了無數(shù)的錢，甚至還借了高利貸，花了十幾萬，到最后，父親還是走了，卻把我給害苦了，為了還帳，連你也跟著受了不少罪，我的悲劇可不能在兒子身上重演，我們更不能做拖累兒子一輩子的事啊！兒子賺錢也不容易，這次他帶來的錢，我們一分也不能花，你都給他存著，以后他用線的地方還多著呢！”丈夫終于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，臉上掛滿了痛苦的淚。
“另外，你以為兒子對我們說得都是真心話嗎？不，他那是在演戲，騙我們呢……”
“騙我們？這，不可能吧……”她頓時驚訝得張大了嘴巴。
“昨天我就問他，你住的房子熱不熱，他隨口說，不熱，屋里特涼快，連空調(diào)都不用開……”
“他說的沒錯呀？”她不解地問道。
“還有，他一進病房，隨手就把燈給打開了，可大白天的他開燈干嘛，其實那是他的習慣動作。”丈夫沒回答她，繼續(xù)道。“你有沒有發(fā)現(xiàn)，咱兒子手上，臂上都是小紅點和大包？那不是蚊子叮的就是蟑螂咬的！”
“可他說回來時火車上蚊子叮的……”她小聲說著。心卻早己碎成了好幾片。
“唉！你咋就轉不過彎呢。”丈夫狠狠地嘆了口氣說：
“天這么熱，啥樣的房子總是特別涼，還不需要開空調(diào)？啥樣的房子那么黑，進屋就得開燈？啥樣的房里有那么多蚊子或蟑螂？”
說到這里，丈夫突然哽住了，費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，喘著粗氣，說道：“這是兒子給你掏錢時掉地上的，你看看吧！”
她急忙接過紙條一看，
　　　　 收條
今收到王兵租住103地下室租金一千二百元整。租期二o一一年元月至十二月底。
　　　　　　 收款人：張飛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2010年12月28日
“其實，兒子一直住的是地下出租房啊。我想，他這次帶來的錢，很可能也是借的，兒子，對不起，都是爸爸拖累了你啊……”說完這句，二位剛強了一輩子的老人，早己淚流滿面，突然，他們抱在了一起，像孩子一樣開始嚎啕大哭……